Grain

温冉

To 艾丽娅

在给你写这份信时,我一直在猜测你收到信的反应。你不爱文学——我视若生命的文学,因此对我的这份信估计会嗤之以鼻,轻率的将其随意塞放。你就是这样的人——爱憎分明到张狂,却又让人觉得可喜。

让我言归正传吧。我最近在看茨威格的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。阅读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处深黑色的夜中,却偏有一只彩色蝴蝶在我身体里盘旋。它在我心头掀起波澜壮阔,让我因这份激情目眩神迷……只是蝴蝶终究输给黑暗,寂静无声的伏在地上……可她毕竟来过。

有时我会思考,人类是否真的可以出格至此?为了一个人,一只偶然交汇的蝴蝶,献上了所有的热情,将自己的整个生命孤注一掷而不求回报。我是否还有这种活法可选?


To 温冉

请谨记小说永远是小说。哪怕语言再有煽动力,你也不能被搅进去。

关于人类的话题,我不建议你和我探讨。我不为我的人生后悔。因此我无法理解你,你也不见得想理解我。


To 艾丽娅

你总是对的,艾丽娅。可我依然被后悔这恶魔玩弄。如果可以将人生重来,我更甘愿做被燃烧殆尽的灰烬,至少她曾绚丽的燃烧过;而不是日复一日的将自己困锁在狭小的公寓,遵从母亲的意志,一步都不曾离开家门。

我上学,回家,准备晚餐等待母亲回家,看书,睡觉。一切户外活动与我无关,一切社交也被我排除在外,我被允许拥有的只有书籍——离开人世的父亲赠与我的书籍。我不厌恶文学,事实上我灵魂被她撼动;但是我同样渴慕太阳。一切闪光的耀眼的东西。被灼烧至死也无所谓,我情愿做飞蛾扑向熊熊燃烧的火焰!——但我无法做到。我拥有的只是渴望,却畏惧行动

艾丽娅,人类——平凡——这好像是我的外壳。我缩在在外壳下就得到庇护。我应该为此知足并将自己融于这外壳吗?

抱歉,我又忘记你不想和我探讨这些了。但你看,你说的是“不建议”,我依然有和你探讨的权利,不是吗?


To 温冉

我不建议的理由还有一个,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。你比你所想的还要迷茫。

这种情况下,即便我给你支持也是无意义的。

我深信,当人不能理解自己时,就不应该让他意识到可行的选择。


To 艾丽娅

展信佳。

我想我喜欢你大概也因为你的意志从未动摇。如你所说,让我不要再思考我自我这种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吧。

不知是否和你提过我的父亲。他是个神秘学家,在我出生后就离开了人世,他给我留下的最珍贵的宝物就是他那一房间的书。受他恩惠,我对神秘学也算了解,对博物学略懂一二,但我更偏爱历史。

历史是人类的珍宝,你不这么觉得吗,艾丽娅?


To 温冉

我确实如此认为,但我很遗憾我们对历史的喜爱源于不同的理由。你关注人物传记,而我观赏事件。这种分歧无伤大雅,但仍有些许遗憾。

这也是你选择成为记者的理由吧。你总是关注人更胜于关注事。


To 艾丽娅

是的。记者这份职业很愉快,我很难想象你的考古学家的职业生涯。

不过我也会怀念当年大学和朋友们建立的事务所。对那时梦想着成为私家侦探的我来说,记者是从没考虑过的选择吧。但命运被我想象的要波折。事务所最终经营不善倒闭,我们也各奔东西。

在记者一行上我刚入职,近期可能会很忙,大概没时间给你写信,希望你不会忧虑。


To 温冉

我仅忧虑你是否仍在不加节制的抽烟。


To 艾丽娅

我控制不了我的烟瘾——我也为此深感愧疚。毕竟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是禁烟主义。

但吸烟让我放松。我总在不知不觉的积累压力,但烟草能缓解——哪怕只有一根烟的时间——这份压力。

但是——我也必须向你坦白自己——我其实迷恋烟草对身体的危害。当我吸烟时,我感到兴奋。因为我知道尼古丁在破坏我的身体,我每吸一根烟就靠近死亡。这种感觉像是——慢性自残。

我不会去看心理医生。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吧。这是我唯一抗争的方式。

我能承诺你的只有在给你写信时我不会抽烟。


To 温冉

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

既然这是你的意愿,我不会加以干涉;但出于朋友的本分,我需要提醒你,别让吸烟变成了真的自残。

又及,你真的需要和你母亲谈谈。


To 艾丽娅

我不知道和她谈什么。她希望我是个,温顺乖巧的,女儿。但我不是这样的,我不希望变成那样。可是我也不想失去她——尤其是因为我之前对她的反抗让她差点因心脏病而死去。

她是我唯一的家人。我,就让我满足她的愿望吧。我的渴望——至少在她面前并不重要。作为她的负担的女儿,我应当满足她的愿望。

最近在看芥川龙之介的作品。他是位自我而自毁的人,我喜欢他的作品,很有命运的感觉。在此向你推荐《鼻子》。虽然我猜你并不会去看。




扎着黑马尾的女性将笔放下。她将信件放进门前的小邮箱,脚步轻快的离开房间。第二天早上她将从邮箱中得到好友的回信,并继续和好友东南西北的无所不聊。

今天也是温冉普通的一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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